祭舞

到底是谁不懂 【以申相煦】

(一)

狐仙是在成人世界里长大的孩子,最擅长的是演戏,最讨厌的是离别。

他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挺合适的,毕竟他的演技是天赋技能。这事情怎么说呢,毕竟自己说出来的话有些凡尔赛。只能说他确实天生就是做这个的,不费吹灰之力。他享受艳羡的目光,喋喋地夸奖,甚至对此习以为常。年少无知的时候,他还挺瞧不起那些没什么天赋的成年人,演戏这种事情,不是很简单吗,站上去演就得了,几句话的戏也能NG也能被导演骂个狗血喷头?

他不喜欢孩童的世界,不喜欢普通的波澜不惊和平凡的鸡飞狗跳。在这里,他是调皮捣蛋的闯祸精,是每天道歉的惹人嫌,是不受欢迎的“明日之星”。他能感觉到同学对自己隐隐的敌意,也能看出老师的不耐烦,还有每日都听到的父母不问缘由的训斥。这样孤独的久了,越发觉得与同学不在一个世界,没有人懂他,除了逗乐子好像没什么话也没什么人可以诉说。他更喜欢在片场跟前辈们聊天,他的“父母”、“师父”,每一个都很喜欢他。可他终究还只是个孩子,不懂成年人的演技不在戏,不懂成年人的“甜言”是场面,不懂散场后人心凉薄,不懂他在这里还只是个孩子。

如果不是那次导演的高声训斥,他还不知道,原来演戏不是玩,原来不是自己只要站在那里就会被偏爱。原来,成人的世界,人人都在演戏,处处都是别离。他回到了学校,他突然发现,同学不像以前那样幼稚,他们也开始接纳他,愿意跟他交朋友,会问他以后报考哪个学校,然后开玩笑地说一句,”苟富贵,勿相忘“。

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他好像与这个世界脱轨了,他没赶上同龄人的成长,也没明白成年人的规则。年少的时候没有分离,刚一分离则已成年。而狐仙被夹在了两者中间,他没赶上集体生活的末班车,还不懂伙伴的意义就已经分离,没来得及换上成年人铁打的心肺,就已经被几句话磨破了皮儿。像个脚没沾过地的小兽,一直被人抬着裹挟着向前走,才刚绊了一跤掉到地面上,就呜呜地卷起身子直喊疼。

做决定是在一个下午,是夏天里阳光的温度,烤的人脑子也有些不清楚了,眼前的人影晃得人眼晕,狐仙一瞬间只觉得这个场景莫名地熟悉,熟悉的仿佛有些人,有些事,有些场景,就应该出现在一个人的人生中,出现在夏末的一场戏里,出现在与自己共享生命的角色里。

他终于决定去考中戏。这次,不是为了夸赞掌声,而是为了自己的热爱,不是被拥趸着随波逐流,而是自己走出每一步。




(二)

他的第一步是棋魂。

本子是他自己挑的,绝对的大男主,自带金手指外挂,不仅性格与自己年少时相似,更难得的是这个角色并没有外挂开到底,一路打怪升级走向人生巅峰,反而很有自己的想法,既有小聪明又有大智慧。虽然改编自漫画,却很贴近生活,淡化了主角的光环,重点着墨于他的努力和进步,无论对于性格和背景刻画的都很真实饱满。

进组前,他最担心的就是男二楮赢的选角。这个亦师亦友的角色,对于男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而对于这部电视剧来说,男主与楮赢的互动也是这部剧最大的看点。他倒是没有多在意俞亮这个角色,虽说是男三但戏份其实少得可怜,跟其他配角相比也很单薄,就是标准偶像剧男主,高冷男神面无表情嘛,只要长相大差不差,演好俞亮终归是不难的。彼时,狐仙还不知道人生的乐趣与围棋一样,恰恰在于变数,你不知道什么时候生活会突然脱轨,在那些你不以为意的瞬间。

他见到郝先生是在一个阳光炽热的夏日,他被裹在一层厚厚的羽绒马甲里,只觉得像被层层锡纸包裹好后扔在火炉里烤的乳猪。导演招呼着要开机了,他慢慢蹭到正午的毒日头底下,回头就看到一个人,站在逆光的方向,墨蓝色的羊绒大衣,围着一条跟自己马甲同色的围巾。同样是在被曝晒的温度里,只有他一个人站的笔挺端庄,薄背削肩,周身的清冷仿佛连热气都无法浸透,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。

“阳光,真的是,很晃眼啊!”

狐仙莫名觉得有点泄气,又有点好笑。这位“俞亮”同学是第一次拍戏吗,要不是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一丝紧张,连自己差点也要被这棋坛贵公子的架势唬住。行动快过于脑子,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,他已经几个跨步站在他面前,“你会下五子棋吗?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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